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讲座&论坛

 

中国美术学院教授全山石致辞

 

 

    各位领导、各位嘉宾,老师们、同学们,下午好!

    今天非常高兴,能够见到这么多领导和嘉宾在百忙之中,参加绘画艺术学院油画系丶版画系学生下乡写生展的开幕式,可见这个展览的重要性。中心新馆的宗旨和目的,就是想建设一个平台,让更多年轻的艺术家及学者能有一个展示的平台。不久前,我们举办了全国美院附中学子的速写展览,展出反响非常好,参观的人也很多。现在中国美院油画系和版画系的下乡作品在这里展出,我非常高兴,作品非常好。封治国老师请我先睹为快地看了展览,它给我一个感觉,那就是我们年轻的同学以亲历者的身份和青年艺术家的感悟,通过创作的艺术作品,传达出他们对真实感的理解,我觉得很耐看,反映了当前年轻学子在下乡的真挚感受,每个人都以不同的视角来进行创作。同时,展览也给我一个鲜明的印象,那就是今天中国美院的教学方针,继承了老美院的优良传统,重视生活,重视艺术与现实生活的关系,我觉得这一点非常非常重要。学生们的作品在我们馆里展出,我特别高兴,感谢绘画学院的老师们丶同学们!你们的老师很辛苦,昨天晚上,他们布展到11点多才回家,已经是半夜了,这种精神也令我感动。在此,我祝贺展览圆满结束,谢谢大家!

 

 

中国文联副主席、中国美协副主席、中国美术学院学术委员会主任许江致辞

 

 

 山止川行,风禾尽起

 

    老师们、同学们,绘画艺术学院油画系、版画系的下乡作品展一直有传统。我记得我们做学生的时候,就非常看重这样的展览。但是像这么大规模的作品展,在这样好的条件下展示,这么多的老先生、院长、书记都来参加开幕式,92高龄的教授“爷爷”都来这里为你们捧场,寄予希望,我想这是从未有过的!刚才,我看了同学们的作业,我自己有一份怀想和感想。

    大约43年前,我和我的同学翁诞宪、杨参军也曾到过雁荡。那时候的雁荡郁郁葱葱,满山青翠,但是我们完全不知道怎么画,我们满脑子想的都是印象派、后印象派的作品,但那种色调一面对中国的山水,却让我们束手无策。今天同学们的写生不乏好作品,尤其是青年一代对山水的观看,令人欣慰。“青山行不尽,绿水去何长”,今天的展览最让我感动的还是老师们全心投入的教学,他们对写生、对下乡,对油画系、版画系的专业训练倾尽心力,他们对教学的热情和对育人的情怀,尤其令我感动。

    刚才赵军代表老师们作了一个很好的讲话,站位很高。老师们不仅要做很多事务性的联络工作、组织工作,还要准备很好的讲课内容。余旭鸿带同学下乡,对同学进行了很多引导,要求同学们写诗。封治国在学校的事情很多,把这么多同学带到南丰去,我相信这里有太多组织工作要做。从同学们的作业看,老师们的组织工作做得非常好,教学工作也做得非常好。老师们既有面对大自然的热情,也饱含教学的理性,这是让我尤为感动的地方。我也没有想到,全老会亲临现场指导布展,并特别指出展览不能平铺直叙,这样的一种“噎心”,令人动容!

    同学们的成果的确喜人。版画系的木刻速写画得相当熟练,是历年来版画系下乡作业最为整齐的一届,有些甚至可以说是精品。版画系最重要的传统都拎在这里,有一种自觉地向黑白转换的力量。转换得如此从容,有一种整体的水平展现,令我刮目相看,全老师也很同意我这个看法。油画系一工、二工,色彩朴实,三工理性,四工则有一种身在其中的现场感,可以说每个工作室都有自己的特点。这是下乡教学的完整展示,它既让我们看到了现场,看到了同学们的追求,也让我们深思艺术教育的一些问题,所以,展览本身就是一个活的现场。

    “写生”,我觉得是中国人所创造的一个语言领域。写生既是在现场采写实境,又是在大自然的深处采撷隐密的生机与活力。所以,我们一代代人写生,才能“写”得如此的生气勃勃!

    关于写生,我想谈谈三个方面。

    第一,“观看”。这一命题可谓老生常谈。中国艺术传统源远流长,我们对“观看”有一种特殊的充盈。屈原的《九歌》充满山河之恋,他的学生宋玉写了一篇《高唐赋》,写朝云行雨、写冬日青山的远望,他说:“巫山之阳,高丘之阻,旦为朝云,暮为行雨,朝朝暮暮,阳台之下”,这是一种饱含根性的山河之恋!《楚辞》大家姜亮夫先生,他是杭大著名教授,曾经就《楚辞》做过精深的研究,他整理出关于观看的各种“视”——大视、审视、小视、斜视、直视、与再三视、怒目金刚视、含情脉脉视、虚无缥渺视,凡二十五种“视”的方式。中华民族确实具有这样一种观看的传统,这是一条长脉,这条长脉传到我们这里,风禾尽起,延绵无尽。

    第二,“描绘”。描绘的问题是一个很难的问题,尤其像油画这种技术性很强的画种。1884年,莫奈在海边给他的妻子写了一封信,他说:“这里有一种粉红的调子控制了一切,这不是画笔所能画的。”正是这次写生,莫奈捕捉外光的技艺得到了显著的提升。回去之后,他在巴黎郊外买了一块地,植成花园,我后来去过这片花园,此地亦如莫奈的绘画,阳光灿烂,雨雾充沛,视野纵横,画意蹁跹,所以塞尚讲“莫奈就是一只眼,但上帝啊,这是一只怎样的眼!”同样,我也在巴黎的郊外,到过梵高走过最后岁月的地方,在车站、在巷口、在教堂边、在麦田里,凡梵高所绘画的地方都树了一块牌子,提示人们梵高在此处写生。倘若不是这样的提示,我们根本看不出梵高绘画的风采。因为,梵高的画是用生命的光亮点燃着!

    莫奈、梵高的绘画语言完全不同,这就是绘画。绘画就是将万事万物挫于我们的笔下,无尽的缠绵,无尽的磨砺,汇成大观!

    第三,“洞见”。我们在现场到底看到了什么?我们观看了,我们描绘了,但是我们到底看到了什么?去年夏天我到了雁荡,我想追踪潘天寿先生的足迹。潘天寿曾经数次到雁荡山,他写了十几首关于雁荡山的诗,诗境辽阔,语辞瑰丽,那是我们所不能追的。但是潘老的画则是另一番气象,以小见大,小龙湫一截、小龙湫一角,他要用一种绝壁苍茫之气来表现雁荡的拥塞与浩气!1934年,潘老创作《江洲夜泊图》,此后每两年,他几乎都要重画一次,一直持续了三十年,最后在60年代初,他把在这两棵树之间经营了30年的“间架”,放到了《雁荡山花》上,并成就了中国花鸟画与山水画的一代高峰。

    今天借此机会,跟同学们谈谈自己的体会。最后,我以八个字寄语同学——“山止川行,风禾尽起”。艺术的核心是不会变的,它岿然不动,但是它始终在不断地生发,不断地丰满,每当节候来临的时候,我们就要勃发起来,就要把我们的创造力发挥出来,这是你们的年代,这是你们的风华!我就讲这些,谢谢大家!

 

 

中国美术学院院长高世名致辞

 

 我从未见过丑陋的事物

 

    在山水之间,带着对山河的感怀、对人间的关照,进行如此大规模的写生,取得了可喜的成果,这是当今艺术教育界难能可贵的事。我代表学校感谢这次带队的老师们,祝贺同学们!

    我们为什么要做田野?我们在山水间作画和在画室里画画,究竟有什么本质性的差别呢?答案就是全老师刚才所说的——下乡写生有种“生活味儿”。生活的“生”是生动之生、生意之生、生机之生,同时也是生熟之生。下乡作品的可贵之处,往往就在于它们不套路。

    今年的毕业季,我们选择了一百年前陶行知先生提出的“生活力”作为主题,也就是要强调生活中那种生动的、鲜活的东西。“生活力”吁请我们的青年艺术家们,全身心地投入此刻的生活现场,用艺术的创造力与人性的善意捍卫生命的积极与坚韧、开放与通达,并转化为“向上向前的生活”之动力。

    这次下乡教学展在全山石艺术中心举办,有馆藏的欧洲古典大师们的作品相参照,恰恰带给我们一个反思学院教学的机会。刚才我一直在想,古典时代的画家们是如何面对自然世界的呢?从画面上看,他们似乎是以与我们完全不同的方式在观察世界、描绘自然。

    我想起乔尔乔内纯净优雅的画面上那种神秘的抒情性,那种从视觉中就能感受到的音乐性——一种可以聆听的绘画。我想起乔凡尼-贝利尼静穆而神圣的“光”,想起维米尔《代尔夫特风景》中,世界仿佛被蒸馏过一样纯净,每一个细节都被同等对待,一切都是平等而和谐。我想起十七、十八世纪那些画家们对自然的热情,他们试图在绘画中为混乱而粗糙的自然赋形,他们认为绘画的责任是呈现出自然秩序感,这有助于心灵的宁静,于是才有了普桑的充实与稳固、典雅与克制……。

    在《现代画家》中,拉斯金说:“有人正确地感知,但是没感觉;有人错误地感知,但是有感觉”。有感觉,才能以“绘画的灵性”去呈现“自然之灵性”。康斯特布尔在日记中写道:“露水、微风、繁茂、清新……,没有哪一点在世界上任何一位画家的画布上得到完美表现”。《干草车》是有等尺幅的素描的,我们各位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?对他来说,自然风景就如同宗教题材那样,需要充满敬意地观照和构造。

    康斯泰勃尔作品背后是华兹华斯式的自然观:世间一切都蕴含灵性,而美就是人类激情与自然永恒形式的结合。他说:“从水坝中流出的水的声音,柳树,古老腐朽的木板,泥泞的小路和砖墙……,正是这些景色使我成为一名画家,我对这一切无限感激”。康斯泰勃尔有句发人深省的话——“我从未见过丑陋的事物”。这是何等通达的心灵!他还有另一句话可以为之作注——“你绝不可能正确地欣赏世界,除非你的血管中流动着海洋……”。

    这背后蕴含着的是华兹华斯的自然、爱默生的自然、惠特曼的自然。前阵子,我重读《草叶集》,才真正感受到惠特曼“穷举”的意义,那里中有一种平等和博大、一种豪迈——大地上存在的所有事物都是一首伟大的诗,存在即诗!

    柯罗强调画家要永远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,但是柯罗画面中的空气感、暗部那颤动的银灰色,却并不是单纯自然主义的,那是古典性的。就连库尔贝都不愿把自己称为写实主义者。刚才我又去看了库尔贝那张大画,我更加相信他所说的——“生机勃勃的艺术风格,这才是我的目标”。刚才许江老师提到“莫奈的眼睛”。莫奈有句话可以为之佐证,他说:“我希望自己生来是个盲人,然后忽然获得视觉,在对事物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去画眼前的一切”。

    我之所以列举这些二十世纪之前的绘画大师们,就是为了让我们的教学接续大传统,而非小流派;更是为了重新召唤出一种意识,一种精神,一种对自然的热情、一种对世界的诚意。

    老师们,同学们,今天是列奥纳多-达·芬奇570岁的生日。在达·芬奇的时代,美与真尚未分离,经验和实验尚未分离,感觉和原理尚未分离。达·芬奇的那双眼睛与莫奈不同,极度客观、极度深刻又充满感觉。绘画是他认识自然的路径,更是他天才技艺的展现。他从自然中寻找奇迹,并且希望创造奇迹。达·芬奇的工作是真正的格物致知。他关于空气透视的笔记让我感动不已,那是一种纯粹好奇心驱动的自然研究,一种从感觉出发的经验性知识,一种通过视觉的思考。列奥纳多有着婴孩般的天真与好奇、画家的敏感和技艺,同时又有学究气的诚恳和严谨,最重要的,他还有一种神秘的直觉、神圣的冷漠。他研究空气透视的时候,其实是在研究色彩和光学;他画风景和垒垒岩石的时候,同时也是在研究地质学;他用数百张素描分析水的运动、山洪的原理,是因为他感受到了世界那种陌生的敌意。观察与研究、探索和描绘,在他这里从来就无法分离,共同形成了一种由绘画技艺所驱动的经验科学。他自称“经验的信徒”,可他同时又说:“自然充满了绝不属于经验的无穷意义”。他的研究、众多精彩的素描都是为了探究这种超验的意义——一种启示录式的世界预感。

    一切伟大的作品都是另一伟大目标的副产品。我们不禁追想——对达·芬奇来说,绘画是什么?绘画背后的伟大目标是什么?

    老师们,同学们,让我们像达·芬奇那样去感知自然、描绘世界!文艺复兴的核心是“世界的发现,人的发现”。达·芬奇这位文艺复兴人中的最卓越者,这位通人与天才,将引导着我们重新发现世界,重新发现人,重新建立起“21世纪的天人之际”。

    “两岸青山相对出,孤帆一片日边来”。这两岸青山我们业已领略,我们还在等待着从日边而来一道孤帆——那是艺术河流上的摆渡者,那是来自伟大历史的讯息。

 

展览现场